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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出國移(yi)民(min)，肯定要做好物質生活降級的(de)準備。”

對移民可能帶來的(de)落差，雨(yu)桐毫不避諱。甚(shen)至在她眼(yan)里，國內的(de)物(wu)質生活已(yi)經過剩了，出國未嘗不是返璞(pu)歸真。

更(geng)重要(yao)的是，物欲的降(jiang)低(di)，會(hui)帶(dai)來精神的豐富——在國內，她有(you)車有(you)房有(you)編(bian)制(zhi)，還有(you)四個老人搶著帶(dai)孩子，基本(ben)已(yi)經躺(tang)平了；出了國，真正的奮斗才算開始。

但她也(ye)發現，移民就像(xiang)圍城，在自己向往出(chu)國(guo)獨立的時候，不少移民也(ye)在反潤回流。

“國內基礎教育好，部(bu)分行業也(ye)比較賺錢(qian)，所以想回國發展。”這是雨桐了(le)解到的回流(liu)原因。

但(dan)我(wo)們與幾位移民(min)的中產聊(liao)過(guo)后(hou)發現(xian)，教(jiao)育和(he)事業只是表(biao)面，真正(zheng)勾起(qi)鄉愁的，可(ke)能是移民(min)后(hou)的失落與不甘(gan)。

出了國(guo)才知(zhi)道，CBD白(bai)領(ling)原(yuan)來只能當(dang)酒店服(fu)務員，一(yi)個月電費會(hui)燒掉5000元，化學(xue)課可能是看一(yi)學(xue)期(qi)電影(ying)，而再要好的外國(guo)朋友，也會(hui)笑著問你去中國(guo)需不需要“瞇瞇眼”。

而(er)(er)等(deng)你磨平(ping)棱角(jiao)適應了(le)海外生活，驀然回首(shou)，看到國內朋友蒸(zheng)蒸(zheng)日上，自己反而(er)(er)走起了(le)下(xia)坡路。

總之如(ru)(ru)果內心(xin)不(bu)夠(gou)強大，如(ru)(ru)果資(zi)產(chan)不(bu)夠(gou)豐厚，中(zhong)產(chan)移(yi)民(min)很(hen)有可(ke)能成為(wei)令(ling)人后悔的選擇。

北京七套房，羨慕海外一張床

趙輝的(de)親(qin)友們聽到(dao)他要移(yi)民的(de)消息，都覺得他的(de)腦子(zi)被門夾了(le)。

“多少人(ren)羨慕你(ni)們現在的生活。”這是(shi)親友們勸阻趙輝的話，也(ye)是(shi)事實——他(ta)和妻子(zi)年紀(ji)輕(qing)輕(qing)就躋身國企中層(ceng)，平時(shi)朝(chao)九(jiu)晚五，年底銀行(xing)卡(ka)還能多出四五十(shi)萬，日子(zi)過得順風(feng)順水(shui)。

但無需為生計發愁，不意味著沒有煩(fan)惱。

“鈴鈴鈴……”深(shen)夜十二點，睡夢中的趙輝夫妻被突如(ru)其來的鈴聲驚醒，妻子(zi)深(shen)吸一口(kou)氣，劃到接聽(ting)鍵。

來電的是她的領導，讓她寫一份匯(hui)報材料，要(yao)求(qiu)次日早上(shang)提交。

據(ju)趙輝介紹，妻(qi)子單(dan)位是(shi)“領導一(yi)句話，下屬跑(pao)斷腿”的(de)(de)典型(xing)，所(suo)有人唯上(shang)是(shi)從，下了班也要隨時待命。像這(zhe)種凌(ling)晨布置工作的(de)(de)劇情，已經上(shang)演過無數(shu)次了。

妻子(zi)幾度想要(yao)辭職(zhi)，但(dan)這(zhe)個鐵飯碗是家(jia)里爭取來的(de)，以她(ta)自身的(de)能(neng)力，根本(ben)無(wu)法在(zai)叢林世(shi)界里找到更(geng)好的(de)工作(zuo)，只(zhi)能(neng)苦苦煎(jian)熬。

趙輝雖然沒那么卷(juan)，可是每(mei)天喝(he)茶看(kan)報的(de)生活，讓他覺得人生一(yi)眼就望(wang)到頭了。

因(yin)此，偶(ou)然(ran)間發(fa)現自己符合澳洲技術移民(min)(min)的(de)條(tiao)件后，夫妻倆心(xin)里(li)向(xiang)往移民(min)(min)的(de)種子(zi)開始不斷瘋長(chang)：“移民(min)(min)好像能把一輩(bei)子(zi)當兩輩(bei)子(zi)過。”

不同(tong)于趙輝的突發(fa)奇想(xiang)，雨(yu)桐一家的移民計劃由來已久。

從英國留學回來后，丈夫一直無限懷念在大不列顛島(dao)的(de)(de)日子。那時(shi)的(de)(de)他，可(ke)以學自(zi)己熱愛的(de)(de)專業，做自(zi)己好奇的(de)(de)課題，以研究生第一名(ming)的(de)(de)成績畢業。

但回國之后，邏輯全都變了。金融本科+旅游碩士的(de)自由專業組合，很(hen)難(nan)找到對口(kou)工作，上百次簡歷(li)投(tou)遞(di)都沒了下(xia)文。想(xiang)要養家糊(hu)口(kou)，只得(de)投(tou)靠親(qin)戚的(de)電商公(gong)司。

但空降成(cheng)為管(guan)理層，難免會被人(ren)(ren)帶(dai)著(zhu)有色(se)眼(yan)鏡看(kan)待。丈(zhang)夫也很排斥(chi)職場復(fu)雜的(de)人(ren)(ren)際(ji)關系，“他寧(ning)愿在國外做木工(gong)，也不想(xiang)在熟人(ren)(ren)公(gong)司當所謂的(de)管(guan)理層。”

于(yu)是，在丈夫的強烈要求(qiu)下，雨桐一家開始辦(ban)理(li)移民。成功拿到(dao)楓葉(xie)卡不久，她(ta)和兩(liang)個娃就被丈夫風(feng)風(feng)火火地帶上飛機，短(duan)登加拿大。

到了(le)民宿，丈(zhang)夫(fu)一手(shou)抱著(zhu)喝奶(nai)的(de)二寶，一手(shou)給大寶翻繪(hui)本，嘴上還不忘叮囑雨桐多休息、別勞累，與國內悶悶不樂(le)的(de)形象判(pan)若兩(liang)人。

雨桐知道，他(ta)正(zheng)迫切地(di)證明(ming)自己的擔當(dang)，讓她相信(xin)移民(min)后一(yi)家(jia)人也會(hui)過得很好。

“別(bie)人(ren)千辛萬(wan)苦去羅(luo)馬(ma)(ma)，而我們家出生就在(zai)羅(luo)馬(ma)(ma)。”老北(bei)京人(ren)桑(sang)德如此評(ping)價自己的生活。

從小在北京大院里長大，坐擁北京7套房產，桑德(de)的(de)生活(huo)看起(qi)來毫(hao)無壓(ya)力，但剛需資源的(de)不如意，讓他頻頻閃現離開的(de)念頭。

“現在還看不出來孩(hai)(hai)子是什么(me)問(wen)題，您帶孩(hai)(hai)子去做一個腦脊液穿刺檢查吧，醫(yi)療費大(da)概(gai)是10萬塊(kuai)。”

帶大兒子(zi)看一(yi)個小毛病，醫生一(yi)上(shang)來(lai)就開出(chu)“駭人聽聞(wen)”的檢查方式(shi)，他(ta)不敢冒險(xian)，找了一(yi)位中醫朋友求診，結(jie)果只是(shi)多動癥(zheng)，針灸配(pei)合安神(shen)的中藥就可以治療。桑(sang)德松了口氣(qi)，慶(qing)幸沒讓孩子(zi)受腦脊液穿刺的罪。

但這遠遠不(bu)(bu)是結束(shu)。小兒(er)子因(yin)贅生(sheng)指求醫，但看病遲遲掛(gua)不(bu)(bu)上號(hao)。焦急(ji)的桑德好不(bu)(bu)容易掛(gua)上400塊的專(zhuan)(zhuan)家號(hao)，專(zhuan)(zhuan)家告訴他，這種(zhong)小手術門(men)診就可以做，沒必要掛(gua)專(zhuan)(zhuan)家號(hao)。

然而到了門診，他又(you)被(bei)告知(zhi)，手術要全身麻醉住院，且家長不(bu)能陪同。彼時(shi)孩(hai)子(zi)才一歲多，桑德實(shi)在(zai)無法放心，皮球(qiu)又(you)被(bei)門診醫生不(bu)耐煩地踢到了專家醫師那(nei)里。

而專(zhuan)家的回答，讓(rang)他(ta)大跌眼鏡：“要做也可以(yi)，去對面私人醫院交個(ge)紅包，我就可以(yi)幫你(ni)。”

這件事之后，心灰意冷(leng)的桑德加快了(le)移(yi)民進程(cheng)，頭也不回地(di)奔著匈(xiong)牙利的永居去了(le)。

他也(ye)無比慶(qing)幸自己的(de)決定：在(zai)國內來(lai)回踢了(le)幾次(ci)皮(pi)球的(de)手術，到匈牙利只花了(le)幾小時，刷醫保一分錢沒(mei)花就解決了(le)問(wen)題。

當(dang)然(ran)，移民雖然(ran)擺脫(tuo)了(le)舊(jiu)的(de)軌跡，但同時也意味著(zhu)，需要融入(ru)新(xin)的(de)環境。

老外的松弛感，終究是舶來品

傍(bang)晚6點，小英推開窗(chuang)戶，天空已(yi)經如午夜般漆(qi)黑(hei)，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(mei)有，萬(wan)籟俱寂(ji)。

挪威的冬季黑夜漫長，早上(shang)10點天(tian)才蒙(meng)蒙(meng)亮，下午3點就(jiu)到了(le)黃昏時刻，而這樣的日子要(yao)持續大半年(nian)。

“太漫(man)長了，感(gan)覺一天怎么也(ye)過不完(wan)。”小英(ying)說，“你(ni)要是在國內四點半下班，那你(ni)可太知(zhi)道該干嘛了。但(dan)是在這(zhe)里(li)，下班再(zai)早你(ni)只也(ye)能回家(jia)躺(tang)著。”

但就算是在(zai)有(you)著(zhu)明媚天氣的南歐(ou)國家西班牙(ya)，移民生活也未(wei)必就陽光(guang)燦爛。

剛落地西班牙(ya)瓦(wa)倫西亞(ya)的(de)時(shi)候，莉(li)亞(ya)簡直不敢相信自(zi)己的(de)眼睛：一(yi)(yi)幢幢樓房看起來灰舊、破敗，墻(qiang)上暴露著電(dian)話線，電(dian)線一(yi)(yi)坨(tuo)一(yi)(yi)坨(tuo)地在地上亂扔著，乍一(yi)(yi)看還以(yi)為回(hui)到了上世(shi)紀90年代的(de)中國。

“停(ting)滯”是西(xi)班(ban)(ban)牙這些年帶給她最大的(de)(de)感受之一，時至今日西(xi)班(ban)(ban)牙人對(dui)中(zhong)國的(de)(de)印象還停(ting)留(liu)在(zai)落(luo)后年代。莉亞(ya)發現，西(xi)班(ban)(ban)牙電(dian)視臺(tai)播放(fang)中(zhong)國新(xin)聞時，配的(de)(de)依然是黃土泥(ni)濘老山溝，人們端(duan)著飯(fan)碗蹲在(zai)地上(shang)吃(chi)飯(fan)的(de)(de)畫面。

許多當地人對中國的評(ping)價，就(jiu)是“不(bu)值得一去(qu)的第三世界國家”。但談到西班(ban)牙，關(guan)鍵詞就(jiu)變(bian)成了自(zi)豪(hao)的“初(chu)代(dai)日不(bu)落帝國”“地中海(hai)的明珠”。

而實際上，她所(suo)結(jie)識(shi)的西班牙朋友，生活(huo)簡單而松弛：每天重(zhong)復同(tong)樣的活(huo)動(dong)，消費(fei)同(tong)樣的商品，生活(huo)信條就是“今(jin)朝有(you)酒(jiu)(jiu)今(jin)朝醉”，只(zhi)要有(you)太陽曬，有(you)啤(pi)酒(jiu)(jiu)喝(he)，有(you)海邊躺(tang)就萬事大吉。

“他們(men)一成不(bu)變到可怕。”莉亞說，對從小被教育要勤奮、積極向上，總會想(xiang)要把日(ri)子過(guo)得更好、努(nu)力掙錢的(de)(de)她(ta)來(lai)說，西班(ban)牙的(de)(de)遲緩讓人(ren)無所適從。

“在這(zhe)里，等快(kuai)(kuai)遞(di)(di)是一種折磨，因(yin)為你永遠都不知道快(kuai)(kuai)遞(di)(di)員(yuan)什么時候來。”有(you)一次，莉亞想寄一個(ge)急件，原本是24小(xiao)時取件，但快(kuai)(kuai)遞(di)(di)員(yuan)不見蹤影。

等(deng)到第三天(tian)(tian)，快(kuai)遞(di)員(yuan)終于(yu)上門了(le)，莉亞驚訝地問他(ta)，“你知(zhi)道取快(kuai)遞(di)的時(shi)間是兩天(tian)(tian)前嗎？”對方理直氣(qi)壯地說，“知(zhi)道啊(a)，但我那天(tian)(tian)沒(mei)空。”

類似的事情發生了(le)無數次：年夜飯點(dian)了(le)個外賣(mai)，2個小時(shi)了(le)飯都沒送來；補(bu)個牙齒(chi)，牙醫會(hui)因為和其他醫生聊天而補(bu)錯。

習慣了(le)有規矩才成方圓的莉亞，每次碰(peng)上(shang)這(zhe)些離(li)譜的事情，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。相比隨性(xing)的西班牙(ya)，移民到(dao)(dao)瑞典的菲菲一(yi)(yi)家，一(yi)(yi)開始幸運(yun)地感受到(dao)(dao)了(le)被尊重(zhong)。

菲(fei)菲(fei)的(de)丈(zhang)夫在收到offer時，驚訝地發現瑞典(dian)公司(si)給自己開了最高期望(wang)薪資(zi)。HR告訴他，“你說過按照最低期望(wang)薪資(zi)的(de)話你會考慮，但我們真誠(cheng)地希(xi)望(wang)你能加入，而不僅僅是考慮。”

但他們沒(mei)想到的是，公司過度(du)的保護(hu)也可能帶來負(fu)效應。

“我生(sheng)病(bing)了，今(jin)天不能去工(gong)作(zuo)，想請一(yi)(yi)下假。”新員工(gong)開工(gong)第一(yi)(yi)天，菲(fei)菲(fei)的丈夫就(jiu)收到了對(dui)(dui)方的郵件。他沒太當回事就(jiu)準假了，但(dan)對(dui)(dui)方一(yi)(yi)病(bing)就(jiu)是一(yi)(yi)個星期。

“我有精神壓(ya)力，醫(yi)生(sheng)說我需要(yao)3個月的假(jia)期”“因為身體原因，我每(mei)天可(ke)能只能工作2小時(shi)”“抱歉，我的睡眠不好(hao)，今天恐怕無法工作了”……

當這(zhe)樣的郵件在(zai)(zai)接下(xia)來(lai)的半年里紛至(zhi)沓來(lai)時，菲菲的丈夫只(zhi)能在(zai)(zai)無奈(nai)之下(xia)承(cheng)擔起這(zhe)位(wei)女士的工作。

“瑞典的法律很(hen)注(zhu)重保護(hu)勞動者的權益，公司不(bu)能隨(sui)意(yi)裁員。”菲菲感到很(hen)無奈，“但(dan)這(zhe)樣(yang)對其他的同事并不(bu)公平(ping)。”

不(bu)僅如此(ci)，高福利就(jiu)像(xiang)命運饋贈(zeng)的禮物，往(wang)往(wang)都(dou)在(zai)暗中標好(hao)了價格。

從移民開始，人生走起了下坡路

礦泉(quan)水(shui)一瓶(ping)25元(yuan)，啤酒一瓶(ping)60元(yuan)，最便宜(yi)的(de)(de)飯館也(ye)得人均200塊……哪怕(pa)已經(jing)在挪威(wei)十余(yu)年了(le)，小英(ying)還是時不時就(jiu)會被這里的(de)(de)物(wu)價背刺，“我發(fa)現把(ba)國內東西(xi)的(de)(de)價格再加(jia)一個0，就(jiu)能變(bian)成挪威(wei)的(de)(de)物(wu)價。”

在國(guo)內是標準一線中產的(de)她，怎么也(ye)不會(hui)(hui)想到，自己竟然會(hui)(hui)有一天(tian)被冬天(tian)高(gao)昂的(de)取暖費(fei)逼得學會(hui)(hui)燒柴(chai)火(huo)。

“挪威是靠電取(qu)暖(nuan)的，我們家房(fang)子小(xiao)，冬天(tian)一個(ge)月(yue)的電費也有5000塊，那些房(fang)子大點的，電費一個(ge)月(yue)1萬(wan)小(xiao)意思。”

為了省錢，小英專門找當地的(de)(de)農民(min)買(mai)柴火，1000塊的(de)(de)木頭能在壁爐里挺大半個冬天。

移民到西(xi)班牙的(de)莉亞，更(geng)是眼睜(zheng)睜(zheng)地看(kan)著(zhu)存款以(yi)8倍的(de)速(su)度(du)流失。每學期給女兒上千歐元的(de)書(shu)本費、校車費、校服(fu)費買單的(de)時(shi)候，她都覺得笑不(bu)出來。

2012年(nian)前(qian)往西班(ban)牙的(de)時候，莉亞全家是“非盈利移民”的(de)身份(fen)，這意味著他們只(zhi)能在西班(ban)牙消費和居住(zhu)，不能就業和賺錢，“其實(shi)在前(qian)5年(nian)和旅游簽證沒有太(tai)大的(de)差別。”

等好不容易給西班牙做(zuo)滿5年貢(gong)獻，拿到了永居資(zi)格，莉亞卻發現(xian)，在(zai)當(dang)地(di)根本找不到自(zi)己(ji)的(de)位置(zhi)。

“西班牙(ya)的高端產(chan)業(ye)鳳毛麟角，就算有也是留給(gei)本地人，能夠給(gei)到(dao)移(yi)民的，就是洗碗、廚師、跑堂、賣衣服這(zhe)些爛大街的工作。”

就(jiu)連創業也是處處碰壁。“設計個(ge)Logo不就(jiu)兩(liang)個(ge)字嘛，怎么會值300歐(ou)？”聽著飯(fan)店經理無(wu)情(qing)的(de)拒絕(jue)，費勁解釋了半天(tian)的(de)莉(li)亞夫婦(fu)，只(zhi)得轉(zhuan)身(shen)離開。

從(cong)前(qian)在上海(hai)，莉亞的(de)丈夫有著自己(ji)的(de)廣(guang)告公(gong)司(si)(si)，大把的(de)平面設計、攝影攝像的(de)單子主動找上門(men)。莉亞在品牌公(gong)司(si)(si)的(de)市場部(bu)門(men)任職，作為聰明(ming)又外(wai)向的(de)上海(hai)小(xiao)囡，在圈(quan)里也頗(po)吃得開。

出國前，夫(fu)婦二人(ren)的想(xiang)象(xiang)很美好，“憑著頭腦和努力總能(neng)立足”。但(dan)收入歸零的現實擊碎了他們(men)的一切幻(huan)想(xiang)。

莉(li)(li)亞(ya)決心放下身段(duan)，她看到有華商(shang)開(kai)的大(da)型飾品店倉庫區招管理員，雖然早就聽(ting)說這份工作(zuo)(zuo)一(yi)周工作(zuo)(zuo)6天、每天工作(zuo)(zuo)10小時以上，莉(li)(li)亞(ya)還是打了電話。

電話那頭問她(ta)(ta)，“小妹(mei)哪里人？我們要看(kan)看(kan)是不是同鄉，好照(zhao)顧(gu)一點(dian)。”聽到她(ta)(ta)是上(shang)海人之后，對方的語(yu)調霎時(shi)變得微(wei)妙起(qi)來(lai)，“噢——上(shang)海人好像吃不起(qi)苦(ku)啊。”

氣得她當(dang)場掛斷電話，“他們這(zhe)些閩商、浙商在(zai)這(zhe)里抱團，不帶外人玩的。”

更痛(tong)苦(ku)的是，每(mei)次回國，和朋友們聚(ju)餐、聊天的時候，莉(li)亞(ya)都(dou)會(hui)深深地懷疑，自己移(yi)民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。

曾經市場部的(de)同事，踩(cai)上(shang)了(le)直(zhi)播電商(shang)的(de)風口(kou)，年(nian)入百萬(wan)；也有老同學在體(ti)制內(nei)工作(zuo)穩定，升職加薪，日子平淡而幸福(fu)。

看著朋友們分享著自己(ji)的生(sheng)活(huo)，有時她(ta)也會(hui)幻(huan)想，當年要是(shi)留在(zai)上海(hai)的話會(hui)是(shi)什(shen)么樣，“應該會(hui)有一份能實現(xian)價值的工作，我們兩個人(ren)會(hui)努力賺錢，在(zai)上海(hai)的資產都給(gei)孩(hai)子留著，等她(ta)長大再送她(ta)出國留學。”

但現在，她已(yi)經錯(cuo)過了發展的黃金時期，職業(ye)生涯不進(jin)反退，資產也在不停地縮水。

朋友們安慰她，“你出國(guo)是(shi)為了(le)女兒的教育，至少現在孩子特別快樂(le)，說(shuo)明(ming)你的心血沒有白費。”

莉亞只能苦笑(xiao)，把西班牙的教育當作笑(xiao)話講，“有(you)位朋友的女兒在(zai)西班牙是學霸，后來又去美(mei)國讀(du)書，數學被判定為零基礎，要從頭學起，朋友的鼻子都差點氣(qi)歪了。”

莉亞女(nv)(nv)兒上的(de)國際學(xue)校，教育(yu)質量也一言難盡。女(nv)(nv)兒今年已經(jing)是初三畢業班，化(hua)學(xue)老師在課(ke)堂上放了(le)整(zheng)整(zheng)一學(xue)期的(de)電影；數學(xue)老師給一個案例讓抄(chao)寫，女(nv)(nv)兒沒(mei)看懂想問老師，老師回應(ying)道(dao)，“這你都不會？自(zi)己去想，你要學(xue)會自(zi)學(xue)。”

除了“快(kuai)樂(le)”，莉亞不(bu)敢(gan)再對西班牙的教(jiao)育抱(bao)有什么期望，“按照1：7的匯率花著錢，卻得不(bu)到(dao)同等(deng)的價值(zhi)。”

莉(li)亞現在每天都掰著(zhu)手(shou)指頭算(suan)日子，念叨(tao)著(zhu)等(deng)孩(hai)子長(chang)大(da)，她就和(he)先(xian)生回到上海生活。但看著(zhu)流利地講著(zhu)西語，和(he)西班牙朋友(you)們玩鬧在一起的(de)女兒，作為母親(qin)的(de)她心里五味雜陳。

“我以后當然要待在西班牙，我所有的朋友都在這里啊。”女兒(er)說。

莉(li)亞明白(bai)，在做出移民的(de)決定的(de)那(nei)一刻(ke)，就已經埋(mai)下了(le)一顆(ke)名叫分離的(de)種子。

（文中人物均為化(hua)名，特(te)別鳴謝小紅書博(bo)主“小英（Xiao Ying）”“Sándor”的(de)支持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