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8321 為了省錢,我在北京跟陌生人「拼床」合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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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省錢,我在北京跟陌生人「拼床」合租
后浪研究所 ·

任樂瑤 許嘉婧

2023/08/04
但她們心里也都清楚,這種溫暖的人情味也只是“北漂限定”罷了。這樣的小家庭總會有解散的一天。
本文來自于微信公眾號“后浪研究所”(ID:youth36kr),作者:任樂瑤 許嘉婧,編輯: 薇薇子,投融界經授權發布。

你(ni)的租(zu)房預算(suan)是多少?房租(zu)是否(fou)會拖(tuo)累你(ni)的生(sheng)活?

前(qian)段時間,我在(zai)小紅(hong)書的(de)合(he)租(zu)(zu)帖上刷到有(you)人在(zai)找“房搭子”。很多租(zu)(zu)房帖子打上了這樣(yang)的(de)tag#同屋同床##同屋不同床#。

北漂(piao)青年們通過社交媒體尋找(zhao)陌(mo)生(sheng)的合租室友并不稀奇,但為了降低房租,已經有人開始和(he)陌(mo)生(sheng)人拼床睡了?

為了省錢,我在北京跟陌生人「拼床」合租

舉例小(xiao)紅(hong)書上的找同床室(shi)友帖子

根據58同城、安(an)居客發布的(de)《2023年(nian)畢業(ye)生租住調研報告》,在(zai)(zai)超八成年(nian)輕(qing)人的(de)理想(xiang)狀態中,租金都應該控制在(zai)(zai)工資的(de)30%以(yi)下。一個剛畢業(ye)不久的(de)年(nian)輕(qing)人,按照月(yue)薪一萬左右的(de)水(shui)準計(ji)算,月(yue)租起碼要控制在(zai)(zai)3000元以(yi)內。

可對(dui)于(yu)剛(gang)畢業不久的(de)北漂,3000元很難換來一(yi)個面面俱到的(de)舒適環境。

要想獲得(de)更大的(de)(de)(de)房屋面積和舒適的(de)(de)(de)居住(zhu)體驗,就只(zhi)能走到四環(huan)、五環(huan)外(wai)去謀(mou)求(qiu)一處(chu)月(yue)租2000元的(de)(de)(de)住(zhu)處(chu),在通(tong)州(zhou),整租一套兩室一廳(ting)的(de)(de)(de)月(yue)租在4500元左右,那樣就需(xu)要忍(ren)受每(mei)天1小(xiao)時(shi)+的(de)(de)(de)漫長通(tong)勤。而如果想在打工人(ren)聚(ju)集的(de)(de)(de)西二旗、知春路、望京等地租一處(chu)靠(kao)近公司的(de)(de)(de)住(zhu)處(chu),就要忍(ren)受狹小(xiao)簡陋(lou)的(de)(de)(de)居住(zhu)環(huan)境。

租(zu)房(fang)(fang)(fang)的奇葩環境,不實(shi)地去看一下是無法理解的。我曾經(jing)想用(yong)3000元(yuan)在芍藥居租(zu)一間(jian)二居室(shi),在租(zu)房(fang)(fang)(fang)APP上,每(mei)間(jian)房(fang)(fang)(fang)的照(zhao)片都是用(yong)廣(guang)角鏡頭加(jia)明亮的打光(guang)拍(pai)攝,看起來光(guang)鮮亮麗。實(shi)際去看過房(fang)(fang)(fang)后才知道(dao)什么是“照(zhao)騙”。

其中,有(you)(you)簡陋的半地下(xia)(xia)室(shi)——那個房(fang)子僅僅有(you)(you)一半窗戶露在(zai)地面以上,探出(chu)頭(tou)向外,可以看到(dao)樓下(xia)(xia)底商(shang)炒菜(cai)的鍋爐呼(hu)(hu)呼(hu)(hu)冒著熱氣;也(ye)有(you)(you)間(jian)(jian)號稱是(shi)三居(ju)室(shi)的loft,說(shuo)是(shi)三居(ju)室(shi),其實(shi)是(shi)把閣樓的空間(jian)(jian)改造成了一間(jian)(jian)房(fang),飄(piao)窗也(ye)被算在(zai)居(ju)住(zhu)面積內(nei);還有(you)(you)很多老式公寓(yu),衛生(sheng)間(jian)(jian)僅僅能容納一個人站(zhan)立,抬起手來拿淋(lin)浴頭(tou)都容易撞(zhuang)到(dao)墻(qiang)壁。

這就不(bu)難理(li)解(jie),受不(bu)了這樣的(de)獨居環境,但又想滿足低預算內的(de)地段(duan)、居所舒適(shi)度的(de)高性價比(bi),找室友、甚至是拼床室友就被(bei)提上(shang)了日程。

我小(xiao)心(xin)翼翼詢(xun)問了(le)幾(ji)個“房搭子”帖,就這樣發(fa)現了(le)小(xiao)莎。2022年(nian)(nian)下半(ban)年(nian)(nian),她(ta)剛剛從上海(hai)來到(dao)北京,入職西(xi)三(san)旗的一家(jia)互聯網公司做策(ce)劃。她(ta)的老家(jia)在湖北,曾(ceng)經(jing)(jing)輾轉過三(san)個城市(shi),又在疫情期間經(jing)(jing)歷(li)過兩次封城。工作三(san)年(nian)(nian)后,她(ta)越(yue)(yue)來越(yue)(yue)發(fa)覺攢錢的必要性,在衣食(shi)住行(xing)幾(ji)大類中,房租是最需要優先節省的。

在(zai)(zai)小紅書(shu)上,她(ta)找(zhao)到了(le)現在(zai)(zai)的(de)(de)(de)同床(chuang)(chuang)室(shi)友(you)夢涵(han),此前她(ta)們完全不(bu)(bu)認識,僅僅是為了(le)省錢就湊(cou)在(zai)(zai)一(yi)起(qi)拼(pin)床(chuang)(chuang)合(he)租。后來,兩人一(yi)起(qi)找(zhao)到了(le)西三旗的(de)(de)(de)一(yi)間三居室(shi),這(zhe)間房(fang)子一(yi)共住6個(ge)女孩,原本都是素(su)不(bu)(bu)相識的(de)(de)(de)陌(mo)生人,在(zai)(zai)一(yi)起(qi)拼(pin)床(chuang)(chuang),奇(qi)妙地(di)建立起(qi)了(le)“北漂限(xian)定式”的(de)(de)(de)友(you)情。

她們(men)向“后浪(lang)研究所(suo)”聊(liao)了聊(liao)這場(chang)歡樂頌(song)式的奇遇。

“你能接受拼(pin)床合租(zu)嗎?”

和陌生人(ren)同睡一張床是(shi)怎(zen)樣的體驗?

第(di)一個(ge)夜(ye)晚,小(xiao)莎覺得(de)也沒什(shen)么特別接受不了的。這間(jian)臥室15平,一張1.8x2米的雙(shuang)人(ren)床,兩個(ge)人(ren)睡著還算寬敞。

那是(shi)去(qu)年的10月(yue),天氣已經漸(jian)涼。小莎前一(yi)(yi)(yi)天早上(shang)(shang)6點起(qi)床(chuang)(chuang)趕飛機,從上(shang)(shang)海來(lai)到北(bei)京,待業已經三(san)個(ge)(ge)月(yue)的她(ta),終于拿到了北(bei)京一(yi)(yi)(yi)家公司的Offer。她(ta)的行(xing)李里有2個(ge)(ge)枕(zhen)頭和床(chuang)(chuang)單,但被子(zi)還沒寄(ji)到,室友(you)夢涵有家人郵過來(lai)的一(yi)(yi)(yi)床(chuang)(chuang)被子(zi),卻沒有枕(zhen)頭。兩(liang)個(ge)(ge)人頭一(yi)(yi)(yi)天見面(mian),東拼(pin)西湊(cou)出(chu)了一(yi)(yi)(yi)套床(chuang)(chuang)品(pin),簡(jian)陋湊(cou)和了一(yi)(yi)(yi)晚。折騰了一(yi)(yi)(yi)天累得不行(xing),小莎倒頭就(jiu)睡。

雖(sui)然(ran)在此之前小(xiao)莎(sha)完(wan)全不知道夢涵(han)長啥樣,甚至(zhi)不知道她的真實姓(xing)名。

房子是她和夢(meng)涵(han)一(yi)(yi)起(qi)找的(de)(de),138平三居室的(de)(de)一(yi)(yi)個20平的(de)(de)次臥,月租3000元,倆人(ren)各(ge)掏1500元,在(zai)西三旗附近,距離小莎的(de)(de)新公(gong)司步行一(yi)(yi)公(gong)里(li)。夢(meng)涵(han)是她在(zai)小紅書(shu)上“撈”的(de)(de),一(yi)(yi)直(zhi)線上聯系,這才是第一(yi)(yi)次見。

兩個女孩(hai)拼床(chuang)睡(shui)(shui)的體驗,非但(dan)不(bu)糟心,還意外(wai)得舒適。一(yi)般夢涵(han)十一(yi)點多(duo)(duo)就(jiu)會(hui)上床(chuang)睡(shui)(shui)覺,小莎則會(hui)持續到半(ban)夜一(yi)點左右。雖然兩人入(ru)睡(shui)(shui)時(shi)間并不(bu)一(yi)致,但(dan)并沒因為這個吵(chao)過架,但(dan)夢涵(han)往往沾枕頭就(jiu)著,完全(quan)聽(ting)不(bu)見小莎有什(shen)么動靜(jing),一(yi)睜眼(yan)就(jiu)是8點多(duo)(duo),又該上班(ban)了(le)。

小莎記得(de)某天(tian)半(ban)(ban)夢半(ban)(ban)醒(xing)之間,她(ta)(ta)嫌熱把(ba)身上的被子踹到一(yi)邊,夜(ye)晚涼了(le)要拽被子,迷迷糊糊拽成了(le)夢涵的,聽見夢涵叫了(le)一(yi)聲(sheng),她(ta)(ta)嚇了(le)一(yi)激靈又把(ba)被子放(fang)了(le)回去。但(dan)整個過程兩人都不是很清醒(xing)——她(ta)(ta)和夢涵都屬于(yu)睡覺不老實,但(dan)睡得(de)很死的類型(xing)。

像她倆這樣,神經大條、不(bu)敏感,愿(yuan)意讓渡一部分私人(ren)(ren)空間來(lai)換取低價房租的人(ren)(ren),倒適合拼(pin)床(chuang)合租。

比(bi)起能(neng)省出錢來的滿足(zu)感,拼床(chuang)的尷尬(ga)顯然算不上什(shen)么。

經歷(li)過(guo)兩次疫情(qing)封城,去年7月(yue)上(shang)海(hai)的公司(si)裁(cai)員,小莎就在名單(dan)上(shang)。三個(ge)月(yue)待業期,日子(zi)太不好過(guo)了,公司(si)拖欠工資,一直沒給到應有的賠償款。她邊和公司(si)打(da)勞動仲裁(cai)的官(guan)司(si),邊在上(shang)海(hai)找各種兼職,努力填補上(shang)每月(yue)2250元的房租窟窿,邊找下一份工作。

“遇到這種突(tu)發(fa)狀況我才意(yi)識(shi)到,房子又不(bu)能拿來啃(ken),你(ni)餓(e)死在(zai)那個(ge)房子怎么辦?沒(mei)有(you)收入的(de)時候哪怕能省100塊錢都很快樂(le)。有(you)的(de)人會多(duo)花點(dian)錢讓自己(ji)住好點(dian),但我覺得手(shou)上還是得有(you)錢,現(xian)金才是最重要的(de)。”

等到(dao)去年9月,接到(dao)了北京這家(jia)互聯(lian)網公司的(de)(de)Offer后,她打算(suan)將租房預算(suan)控制(zhi)在(zai)2000元/月的(de)(de)標(biao)準(zhun)內。

小(xiao)莎的租(zu)房(fang)(fang)信條就是能省(sheng)則省(sheng):“3000塊(kuai)錢的租(zu)房(fang)(fang)預算我(wo)也能出得起。但(dan)我(wo)為什么要把(ba)那個錢給房(fang)(fang)東?為什么要幫房(fang)(fang)東還(huan)貸?我(wo)雖說(shuo)很摳門,但(dan)我(wo)也是那種(zhong)可能一頓飯(fan)會吃掉400-500塊(kuai)錢的人,那是因(yin)為飯(fan)至(zhi)少是吃在我(wo)身上的。可在房(fang)(fang)租(zu)上花那么多錢,不(bu)是純給北京房(fang)(fang)價買單嗎?”

當(dang)她正高(gao)強度瀏覽租房(fang)信息時,一條房(fang)源介紹(shao)下,夢涵也(ye)在詢問同一地段的房(fang)子,恰好被小(xiao)莎刷到了(le)。鼓起勇氣,她私信了(le)這個(ge)陌生(sheng)人:“姐妹你好,請問你也(ye)是要(yao)找這邊的房(fang)子嗎?”

和她一(yi)樣(yang),對(dui)面也是個工(gong)作時間不久的(de)女生,做財務(wu)。夢(meng)涵之前在河(he)北(bei)(bei)老家(jia)生活,從沒有租過(guo)房,最近找到一(yi)份北(bei)(bei)京的(de)工(gong)作,想在新公(gong)司附近找個住(zhu)處,預算是1500元/月(yue),比小莎(sha)的(de)底線還低一(yi)點(dian)。

夢(meng)涵(han)的小(xiao)紅(hong)書主頁一片空白,沒什(shen)么真實生(sheng)活分享,像一個假(jia)人(ren)。但不知為何,小(xiao)莎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網(wang)友(you)產(chan)生(sheng)了極強的信任。她(ta)們處在類(lei)似的處境,都是一窮二(er)白的年輕人(ren),她(ta)本能覺(jue)得對方不會是一個騙子。

“我就(jiu)問她,你能接受拼床合租嗎(ma)?”要知道,1500元在(zai)北京可租不起西二旗的(de)單間。如果她倆組個隊一(yi)起負(fu)擔,情況就(jiu)會好(hao)很多。可另一(yi)個現實的(de)問題是,單間基本都只有一(yi)張雙(shuang)人(ren)床。對(dui)于拼床的(de)提議,夢(meng)涵答(da)應(ying)得很爽(shuang)快。

“她說可以,那我也沒問題。我們就這樣完全(quan)把(ba)自己半夜睡覺(jue)的人(ren)身安全(quan)交給一(yi)個陌生人(ren)了。”小莎和夢涵口頭達成(cheng)了“君子協議”:睡覺(jue)不打呼嚕(lu),不夢游(you),不帶男生回來,組(zu)成(cheng)了“拼床搭子”。

還(huan)好隨(sui)后的日子證(zheng)明,她倆(lia)都做到(dao)了。

她倆也實現了最樸(pu)素不過的(de)愿望(wang)——不被(bei)房租拖累,失去正常的(de)生活。

流(liu)水的“床搭(da)子”

新租的房子地(di)點在西(xi)三旗(qi)附(fu)近,距離小莎的公(gong)司步(bu)行距離僅僅1公(gong)里,能控(kong)制在20分(fen)鐘以內,午休甚至還有時(shi)間回(hui)來(lai)吃飯。這個地(di)理(li)位置(zhi)她非常滿意。

頭一次聽說拼床時,我(wo)立刻聯想到狹窄逼(bi)仄、不見日光的群租房(fang),但真(zhen)實(shi)情況并非如此(ci)。

這個房子面(mian)積(ji)總共138平米,一間(jian)(jian)朝(chao)南(nan)主(zhu)臥(wo),兩(liang)(liang)間(jian)(jian)朝(chao)北次臥(wo),外加兩(liang)(liang)個衛生間(jian)(jian)、兩(liang)(liang)個陽(yang)臺。客(ke)廳(ting)面(mian)積(ji)在40平米以上,公共空間(jian)(jian)非(fei)常大。室友(you)們(men)在起居室擺放了(le)很多雜(za)物,即(ji)便如此,這里也(ye)能容納下兩(liang)(liang)個室友(you)同(tong)時鋪開瑜伽(jia)墊(dian)運動。

北(bei)京市(shi)出租房屋人(ren)均居住(zhu)面積標準規定(ding)不(bu)能低于5平米。算起來,小莎(sha)和夢涵同住(zhu)20平的(de)次(ci)臥,比起一個人(ren)合租、蜷縮(suo)在8平米的(de)單間里(li),這顯然(ran)更加(jia)舒(shu)適。更何(he)況(kuang),大部分時間她們都在客(ke)廳活動,臥室也(ye)只是(shi)睡個覺。

整個(ge)房子月租10000元(yuan)(yuan),主(zhu)臥(wo)4000元(yuan)(yuan),兩個(ge)次(ci)臥(wo)各3000元(yuan)(yuan)。主(zhu)臥(wo)住了倩怡和花(hua)花(hua)兩個(ge)女孩,理論上,其他兩間(jian)臥(wo)室也都各住兩個(ge)人。但(dan)另一間(jian)次(ci)臥(wo)的2個(ge)租客剛剛搬走,目前暫時空(kong)缺。

倩怡是(shi)整個房(fang)屋的(de)整租(zu)人,一般由她通過個人名(ming)義跟房(fang)東(dong)簽訂一般為期(qi)1~2年(nian)的(de)租(zu)賃合同,再在網上各平臺發(fa)布招租(zu)通知,把其他臥室租(zu)出(chu)去,她算是(shi)二(er)房(fang)東(dong)。

加上(shang)倩怡微信時(shi),小莎發現她(ta)的昵稱是(shi)“XX中介+電話(hua)號(hao)碼”,才知道她(ta)的本(ben)職就是(shi)房屋(wu)中介。倩怡今(jin)年29歲,是(shi)個爽朗的東北(bei)女孩,從2018年畢業開始就來北(bei)京做(zuo)中介了。剛畢業時(shi),她(ta)也是(shi)拼(pin)床合租(zu)的,只(zhi)不過是(shi)和自己的大學室(shi)友,互(hu)相認識(shi)。

“最(zui)開始(shi)北(bei)漂我(wo)們收入都有(you)限(xian),房(fang)租(zu)又貴(gui),大學(xue)室(shi)友陪(pei)我(wo)度過(guo)了北(bei)漂剛開始(shi)最(zui)難(nan)的(de)階段,我(wo)就習慣拼床的(de)生活了。”倩怡說,在大學(xue)時,她們就是睡前會(hui)互相竄到各自的(de)床上去玩一玩的(de)關系,合(he)租(zu)后蓋一床被(bei)子也沒什么(me)奇怪的(de)。

一年多后,大學室友離開(kai)北京去外(wai)地發(fa)展,倩怡(yi)不可避免地去尋找一個全新的陌生人拼床(chuang),只(zhi)能逼著自己去適應。

那時一個有意向的租(zu)客來看過房后,對房屋條件很滿意,順理成章(zhang)成了倩怡的新室友。第(di)一天(tian)晚上(shang)和陌(mo)生人睡,她(ta)把(ba)一床(chuang)被(bei)子換成了兩床(chuang),兩個人各(ge)自緊貼著床(chuang)邊,很拘謹。

“我就(jiu)提(ti)前跟(gen)她(ta)說(shuo)好(hao),我這個睡覺(jue)不老(lao)實,你(ni)諒(liang)解一點,或者是(shi)我有什(shen)么問題(ti),睡著了你(ni)可以把我叫醒。我會提(ti)前跟(gen)她(ta)說(shuo),大家在一起相處,你(ni)要理(li)解別人(ren),別人(ren)才能(neng)理(li)解你(ni)對吧?”

其實倩怡(yi)早(zao)就適應了拼床的(de)習慣(guan),她(ta)(ta)的(de)睡(shui)眠沒(mei)受什(shen)么(me)影響,比起自(zi)己,她(ta)(ta)更擔心自(zi)己的(de)“床搭子”睡(shui)不(bu)好,每天早(zao)起都會詢問她(ta)(ta)睡(shui)得怎(zen)么(me)樣。倩怡(yi)的(de)這(zhe)番(fan)熱心倒是(shi)讓(rang)室(shi)友(you)受了感動,一來二去,兩(liang)人的(de)關系也拉近了。

然而這(zhe)也只(zhi)是暫時的,隨著這(zhe)任(ren)室(shi)友離開(kai)北京,她又要開(kai)始(shi)找(zhao)新人。這(zhe)么多(duo)年來(lai),倩怡(yi)一(yi)共(gong)換了三個(ge)房子,都是三居室(shi)、四居室(shi),每個(ge)單(dan)間住兩個(ge)人——她發現這(zhe)是最經濟節約(yue)的租房方式。

因為(wei)她的職(zhi)業身份(fen),大家都(dou)覺得她是(shi)最(zui)懂(dong)房屋租賃內幕(mu)的人,找房和續約(yue)的事也都(dou)由她來(lai)負責,久而久之,倩怡也成(cheng)了維(wei)系整(zheng)租的核(he)心(xin)角色。

換了不少同(tong)床(chuang)室友后,花(hua)花(hua)和(he)倩怡(yi)湊(cou)在(zai)了一(yi)起(qi)。花(hua)花(hua)算是(shi)目前比較穩定的(de)室友,她(ta)和(he)倩怡(yi)已(yi)經一(yi)起(qi)住了一(yi)年半。本(ben)來她(ta)倆不是(shi)同(tong)屋,只是(shi)同(tong)房(fang),花(hua)花(hua)和(he)另(ling)一(yi)個室友拼床(chuang)住在(zai)隔壁(bi)。2021年,她(ta)倆的(de)“床(chuang)搭子”恰好都(dou)搬走了,倆人都(dou)落了單,就湊(cou)在(zai)了一(yi)張(zhang)床(chuang)上。

對于這種拼床(chuang)合租模(mo)式(shi)來(lai)說,上一任租客離去后,承擔空(kong)(kong)房費(fei)用是最(zui)大(da)的(de)(de)風險。不(bu)過(guo)到目前為止,倩怡從未遇到過(guo)空(kong)(kong)置(zhi)太久的(de)(de)情況,基本有人退租后,過(guo)個3-5天(tian)總會有新租客入住(zhu)——在北京的(de)(de)熱(re)門(men)地段,她絲毫不(bu)需要擔心房屋空(kong)(kong)閑(xian)租不(bu)出(chu)去。

而去年10月是個特殊情(qing)況,小莎和(he)夢涵入住時,另一間次臥(wo)已(yi)經(jing)空置1個多月了。房屋空置時的租(zu)金只(zhi)能由倩怡和(he)花花兩(liang)個人平攤(tan)。

擔心房屋空置太(tai)久,4個人(ren)負(fu)擔不起房租,花花就(jiu)自掏腰(yao)包(bao)把(ba)次臥的(de)雙人(ren)床(chuang)改造(zao)成(cheng)了兩(liang)張單人(ren)床(chuang),在(zai)床(chuang)頭各(ge)安了兩(liang)盞小夜(ye)燈,買(mai)了條一米八的(de)鐵索,中間拉上了窗簾。這樣,不太(tai)能接受(shou)拼床(chuang)的(de)人(ren)也更(geng)可(ke)能住進來(lai)。

還好(hao),沒過(guo)一(yi)周就(jiu)有兩個(ge)來北京實(shi)習(xi)的女生拿(na)下這間“同屋不(bu)同床”的屋子,只(zhi)不(bu)過(guo)她們(men)也只(zhi)是(shi)短租3-6個(ge)月,在實(shi)習(xi)期(qi)結束就(jiu)會離開。

今年開始,小(xiao)莎因為社交媒體玩得溜,也幫倩怡發(fa)起了招租(zu)信息(xi)。無(wu)奈,帖子(zi)發(fa)出后她一(yi)早上(shang)接了五六(liu)個問詢電話,全是短(duan)租(zu)3個月(yue)的實(shi)習生。倩怡很希望小(xiao)莎幫她再(zai)找兩個長租(zu)室(shi)友(you),解決頻(pin)繁(fan)更換室(shi)友(you)的麻(ma)煩,但就目前(qian)的形勢來看,長租(zu)客越(yue)來越(yue)少。

根(gen)據諸(zhu)葛數據研究中(zhong)心的(de)報告,2023年6月全(quan)國大中(zhong)城市租賃市場在租房源(yuan)量環比下跌(die)5.27%。“我就感覺我根(gen)本吸引不(bu)到一(yi)個常住(zhu)的(de)人(ren)過來,我們(men)這附近(jin)的(de)公司也都(dou)在裁(cai)員,只有(you)實習生短租會來租房子。”

在畢業季后(hou),次臥又要空出(chu)來了(le),倩怡她們(men)也不得(de)不面臨新一輪的空房危機。

限(xian)時的親(qin)密

6個來自天南海北、完全不相識的女孩住在了同(tong)一(yi)個屋檐下。這是一(yi)種奇妙的緣分。

“一開始想(xiang)想(xiang),如果6個(ge)自私自利的人擠在這個(ge)房(fang)子里,大(da)概每天都會過得非常(chang)難熬。但我們6個(ge)不是這樣,過得還(huan)挺好的。”小(xiao)莎說。

在這里,小莎(sha)體驗到(dao)了不一(yi)樣的溫暖(nuan)。她經(jing)常覺得在這個(ge)家里和其他(ta)女孩的關(guan)系比父(fu)母還(huan)親近。從小到(dao)大,她跟父(fu)母就是“東亞式家庭(ting)”的相處(chu)關(guan)系,在同一(yi)個(ge)屋檐下(xia),能(neng)有飯吃,有地(di)方住,能(neng)過得舒服,但(dan)他(ta)們不會有很多深入的內(nei)心交流。

在(zai)這個出租屋里,她(ta)依然維持著大學生(sheng)宿舍式的集體(ti)生(sheng)活,能讓她(ta)在(zai)工作之余得到一絲喘(chuan)息。

花花也(ye)是(shi)同樣的(de)感(gan)受,她(ta)是(shi)重慶人(ren),來(lai)北(bei)京前一個(ge)(ge)人(ren)在深圳打拼(pin),住(zhu)(zhu)著(zhu)月(yue)租(zu)700塊的(de)城中(zhong)村(cun)單間,一天只吃一頓飯,飲(yin)食不規律(lv)又(you)熬(ao)夜,身體出(chu)現了(le)很大問題。她(ta)有個(ge)(ge)親姐姐在北(bei)京常住(zhu)(zhu),看她(ta)過得(de)不好,就(jiu)把她(ta)接(jie)到(dao)北(bei)京來(lai)調養身體。住(zhu)(zhu)了(le)三四個(ge)(ge)月(yue),姐姐的(de)孩子長大了(le)需要一間單獨(du)的(de)屋子,花花就(jiu)自(zi)己出(chu)去找了(le)一份連(lian)鎖咖啡店(dian)長的(de)工(gong)作(zuo),搬出(chu)來(lai)租(zu)房,這才認(ren)識了(le)倩怡。

認識倩怡前,她(ta)對房子的(de)認識一直是:一個能睡(shui)覺的(de)地(di)方。漸(jian)漸(jian)的(de),她(ta)的(de)想(xiang)法改(gai)變了。

在家里(li),倩(qian)怡是(shi)(shi)(shi)個大管(guan)家,負責調(diao)和所有人的(de)關系以(yi)及處(chu)理(li)家里(li)大大小(xiao)小(xiao)的(de)事(shi)務。每當有新(xin)(xin)室友(you)搬進來,她都會(hui)提議一起吃個火鍋,拉近(jin)大家的(de)關系。倩(qian)怡很(hen)會(hui)做菜,排骨燉豆角、土豆燉雞(ji)腿(tui)、涼拌蕨根粉都是(shi)(shi)(shi)她的(de)拿手(shou)好(hao)菜,是(shi)(shi)(shi)新(xin)(xin)租客(ke)來的(de)飯桌必備。

為了省錢,我在北京跟陌生人「拼床」合租

大家在一起煮火鍋

在(zai)倩怡看來,室友(you)和睦是(shi)(shi)維(wei)持(chi)合(he)租關系穩定的關鍵。“在(zai)北(bei)京(jing)地(di)上沒有家人沒有親人,你可能需要靠的就是(shi)(shi)朋友(you)了對吧?北(bei)京(jing)最不缺少你需要交的朋友(you)。”

這(zhe)么(me)多年來她(ta)也不是(shi)沒(mei)遇(yu)上(shang)過糟心(xin)的室友。曾經(jing)有(you)一位合租室友,經(jing)常把自(zi)己(ji)關在(zai)屋子里,跟所(suo)有(you)人都合不來,有(you)時不知怎(zen)么(me)惹到她(ta)了(le)就在(zai)屋里自(zi)言自(zi)語,砰(peng)砰(peng)砸門,摔東西發脾氣。那讓(rang)她(ta)心(xin)有(you)余(yu)悸,也讓(rang)她(ta)格外珍惜現在(zai)的室友,希望維護好這(zhe)個和諧的小(xiao)家庭。

小莎第一(yi)次看到倩怡做的一(yi)大桌子(zi)菜時有些尷尬(ga),自己沒貢獻什么力量,就主(zhu)動(dong)提出(chu)洗碗。她(ta)從行李中翻出(chu)了(le)手套和洗潔精(jing),這(zhe)頓飯后,這(zhe)些個人用品(pin)也留(liu)在了(le)廚房成了(le)公用品(pin)。在公共用品(pin)上,她(ta)們不會(hui)特別(bie)計較各自的支出(chu)。比如家(jia)里的油不夠用了(le),紙沒了(le),誰看見了(le)就去購入。

像學生(sheng)宿舍一樣(yang),如果太過斤(jin)斤(jin)計較是過不下去的。

一(yi)般倩怡加班過(guo)了飯(fan)點,給(gei)在家(jia)(jia)的(de)花花打(da)個電話(hua),花花就(jiu)會起來開火(huo)給(gei)她做飯(fan)。早(zao)上(shang),客廳桌子(zi)上(shang)總會放著幾個煮(zhu)(zhu)好(hao)的(de)雞蛋,一(yi)般都是早(zao)起的(de)人給(gei)大家(jia)(jia)煮(zhu)(zhu)的(de)。

有一次,夢(meng)(meng)涵留(liu)了(le)一小(xiao)(xiao)碗(wan)茄(qie)子,告訴小(xiao)(xiao)莎(sha)下班回來(lai)可以吃。那天小(xiao)(xiao)莎(sha)一下干到(dao)了(le)晚上10點多,回家之后累得不(bu)(bu)(bu)行,人(ren)都(dou)不(bu)(bu)(bu)想(xiang)動(dong)(dong)。她(ta)這輩子從(cong)來(lai)都(dou)不(bu)(bu)(bu)吃茄(qie)子,看(kan)到(dao)夢(meng)(meng)涵留(liu)的那碗(wan)菜(cai),自(zi)己頭一次主動(dong)(dong)吃得盆干碗(wan)凈。

“我覺得(de)我們之間熟(shu)悉或(huo)者說(shuo)逐(zhu)漸變(bian)得(de)特(te)別(bie)親(qin)密(mi),都是在一個非常微(wei)小的(de)生活(huo)瞬間。可(ke)能人跟人的(de)聯系(xi)就是這(zhe)么緊(jin)密(mi)起來的(de),倒不是說(shuo)某一件驚(jing)天動地的(de)大(da)事。”小莎(sha)說(shuo)。

“低(di)頭不見抬(tai)頭見”的(de)日子里,客廳成(cheng)了大家待的(de)時間(jian)很(hen)長(chang)的(de)空間(jian)。晚(wan)上(shang)8點后,這段時間(jian)是每個人一天中(zhong)最放(fang)松的(de),大家陸續(xu)回來就(jiu)窩在客廳的(de)沙發上(shang)刷手(shou)機、看(kan)劇,吐槽公司、同事、老板,聊(liao)到10點多(duo)困了,就(jiu)各自回房間(jian)睡覺。

剛來北京實習的大學(xue)生佳琪(qi)入(ru)住(zhu)次臥(wo)不久(jiu),她說,感覺在這個(ge)房子住(zhu)就像《歡樂頌》一(yi)樣,只是(shi)這里沒有富(fu)二代,也(ye)沒有公(gong)司(si)老總。

但她們心里也都清(qing)楚,這(zhe)種(zhong)溫暖(nuan)的人情味(wei)也只是“北漂限定”罷了(le)。這(zhe)樣的小家(jia)庭總會(hui)有解散的一天。

新的(de)租客(ke)越來越難找,大家的(de)工作(zuo)也(ye)不那么穩(wen)定(ding)。還有倩怡(yi),她(ta)是維持這個小家庭運(yun)轉的(de)靈魂人物。經歷了八年北漂,她(ta)也(ye)快30歲了,家里面催得緊,目前第一(yi)步考慮優先規劃自己的(de)個人問題。

現在(zai)(zai)(zai)她有一位(wei)正在(zai)(zai)(zai)相處的男朋友(you),兩人也會(hui)交流未來,他們知道(dao)北(bei)京(jing)肯定是留不(bu)下來的。“我(wo)把所有的青(qing)春都放(fang)在(zai)(zai)(zai)了這,北(bei)京(jing)是我(wo)最熟悉的地方(fang),但(dan)它并不(bu)是一個適(shi)合我(wo)的地方(fang)。我(wo)現在(zai)(zai)(zai)走又有點不(bu)忍心,白瞎了我(wo)的青(qing)春。”

每(mei)天晚上小莎熄燈上床(chuang)時已(yi)是一(yi)兩點鐘,有(you)時夢(meng)涵還沒睡著就(jiu)會和她淺(qian)聊幾(ji)句。夢(meng)涵平日寡言少語,在每(mei)個夜深人(ren)靜(jing)的時刻,還是偶爾會感性一(yi)下,抱怨一(yi)下生活、工作、對象。

拼床確實讓(rang)(rang)她們的(de)關(guan)系(xi)更親密。兩(liang)個人都沒有(you)睡著的(de)時候,一定會聊聊天,正是(shi)這(zhe)種時刻,會讓(rang)(rang)小莎感覺(jue)到,“也許我們兩(liang)個人并(bing)不是(shi)兩(liang)個因為(wei)省錢而躺在一張床上的(de)人。我們只(zhi)是(shi)認識了很久的(de)朋(peng)友。”

這種(zhong)親密很難得,但它也是限時的。

就(jiu)像大學(xue)畢業之后(hou),跟生活再(zai)無(wu)交集的(de)大學(xue)室友(you)間的(de)關系(xi)——給(gei)彼(bi)此的(de)朋友(you)圈點贊、結(jie)婚了隨上一份份子錢,小莎這么形容,“僅(jin)此而已。如果有一天我(wo)們不再(zai)合租了,我(wo)覺得,我(wo)們可(ke)能也就(jiu)是這樣的(de)關系(xi)。”

北漂 租房 拼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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